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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年04月20日
运河美丽园林 淮上文化名楼
——闲话曲江楼及其主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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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怀玉
明清时代大运河沿线,有过许多有名的园林和楼台,它们随着大运河的兴衰而起落,是运河文化的结晶,也是运河文化的一种载体。淮安河下的曲江楼,就是其中的佼佼者。
曲江楼是当年河下曲江园中的一座楼。曲江园本名依绿园,再易主后改为柳衣园,其位置在萧湖中。我们今天所说的萧湖与前人所说的萧湖,在涵意上有所差别:今天所说的萧湖是指莲花街以南的水面,不包括北部水面。明清时代人所说的萧湖指莲花街南北水面都是,而其主要部分则是莲花街以北的那个水面。依绿园的位置,在这个水面的东部,从曹家山(案,曹家山本黄氏故园,中有土山,有美人峰,后为盐商曹氏所得,故名曹家山。今讹为曹二三,不可思议!)巷向南可直达,从魁星楼向南到湖边,向东南望去可见。过去这里有一码头,可乘船去曲江楼。码头上有一牌坊,上有横额为“曲江初步”,颇类似颐和园中排云殿的样子。荻庄在莲花街西南端,与曲江楼隔水相望。对于这个有名的楼台的格局和式样,已有很多诗文作过描述,读者已耳熟能详,本文不再赘述;但对于它的主人和更迭的情况,则往往说不清楚。本文拟在这方面作些探讨。
依绿园本是张新标的私家园林
在明末清初时代,张氏是淮安大族之一,世代皆有人读书为官。现将其家世简述如下:现存淮安地方志中所记载的张氏人物,最早的是张世才。据同治《重修山阳县志》卷12《人物二》:张世才字德夫,号幼白,明万历十六年(1588)举人,十七年(1589)进士,官礼部仪制司郎中。曾上书反对封日本丰臣秀吉,卒正中国国体。因上疏要求册立太子,黜退郑贵妃族人而得罪郑贵妃,谪长芦盐运判官,后起为南京户部员外郎。卒祀乡贤。
其子张莲烛,一作泰烛,字尔调,万历三十七年(1609)举人。其妻是吴承恩表外孙丘度的女儿。事见邱度为其父亲撰的《丘公合葬墓志铭》。
孙张奕颖,字谷孙,号九霞,崇祯三年(1630)举人,十五年(1642)春闱未第,崇祯皇帝要破格用人,命凡下第举人尽留特用,一律赐以进士。奕颖授官户部主事,清理内库敝政,省帑金十万有奇。力爬通州粮储诸弊,漕务为之一清。寻丁内艰,遂不复出。史可法开府扬州,强起之,与画城守计议。未几,卒,祀乡贤。子新标、新栋、新杼。新栋,字季望,顺治庚子副榜贡生。幼颖悟绝人,日记数千言,经史百家,无不综贯。新杼,官溧水县教谕,升国子监学正。
张新标(1617—1679)字鞠存,号淮山,望社名诸生。顺治三年(1646)举人,六年(1649)进士,八年为乡试同考官。十年(1653),劾协漕使者及其蠹吏曹宇聘等。擢考功司主事,改户部。十一年(1654),相国陈名夏得罪死,无敢收葬者,新标则命仆制棺往殓。十三年(1656),坐邻部事失察,谪陕西苑马监,即所谓黑水监做驿丞。以疾告归。康熙十五年(1576),黄河由烟墩口决口泛滥,淮安西湖淤成平陆。他修复湖中的招隐庵。十七年(1678),与其子鸿烈同被举博学鸿辞,一同进京,但他称病未参加考试。十八年(1679)出游,卒于苏州。
张新标子张鸿烈,字毅文,号岸斋、泾原。初名礽炜,字云子。顺治十二年(1655)诸生,做了二十多年的秀才,康熙十八年(1679)试博学鸿辞二等,授翰林院检讨,参与纂修《明史》。二十三年(1684),上疏请开黄河两岸泄水支河,及停采楠木事,未几,采木工罢,河道总督靳辅又根据张鸿烈的意见,自清口至皁河,开了二百余里的中河。吏部以停采楠木疏不应密封降其级,除国子监助教。二十四年(1685),辞官回家,欲迁居海州。张鸿烈妻子也是出自名门。岳父是涟水嵇淑子宗孟,曾官杭州知府,定居淮安城内,是前明探花礼部尚书蔡昂的故宅。嵇太守此女重阳前一日生日,见《潜邱札记》。
张氏与其他官宦人家一样,好建园亭。张世才家有环碧堂,据说是欧阳修曾经游览者过的地方,在今勺湖之东,文渠之西。《淮郡故实》引淮安地方志云:“明万历间推官曹于汴,尝于院后集绅士议浚涧河、防倭寇、建志道书院、修节孝祠堂等事。邑人张仪部世才即所居后乐亭南,建环碧堂以待之。堂东建奎照阁。其孙民部奕颖重加修葺。时邑令孙肇兴亦来此堂议开地洞泄西湖、折时田为京田等事。世才有《夏日集环碧堂》诗。”由此可知,张氏住宅原在老城北门内万寿桥附近。
张家还建有远心园。据《山阳志遗》记载,远心园,是张世才的别业,在联城东。有高楼三层,名曰“倚楼”,取赵渭南诗语也。《乾隆山阳县志》亦云,远心园为明邑人张世才建,“在今联城东纸坊头,遗址尚存。世才以议大礼,争国本不合,又以科场忤戚畹郑氏,罢官归,乃构园。建楼三层,署曰‘倚楼’,存赵嘏遗意。楼下即陆家池,杨柳芰荷,菰蒲无际。”由此可见,张家在联城中也有园林别墅,至乾隆年间还可看到遗址。
张鸿烈与海州郁洲山
许多资料中都说张鸿烈迁居海州郁洲山,似乎以后便在那里定居了。朱彝尊《送张检讨还郁洲山序》中说张鸿烈“以上疏谪官,将徙宅于洲之上行有日矣。惜君之去者咸赋诗为别。”张鸿烈说他父亲生前就想迁居这里,但至死没有办成,他去是“成先子之志云尔。”同时因为淮安发大水,其父坟墓被淹,准备迁葬海州郁洲山中。
毛奇龄也有一篇《送张检讨归郁洲山序》,序中说:“予以入馆之七年……同官张毅文以言事去职,自言:家海东有郁洲山,……先考功思结庐其中而未逮也,予将长往焉。”毛与张同于康熙十八年(1679)授翰林院检讨,“七年”后当是在康熙二十四年(1685)。他回忆过去与张氏的交往说:“予随考功先生(指张鸿烈父亲张新标)父子,登曲江楼饮酒赋诗,辟易千百人。越二十年,而考功先生仍然就安车应建元之诏,率毅文与予同上金马门,予因得与毅文并授馆职。不十年,而考功已厌世,曲江楼倾废,不可复问。”
这里有两个时间问题,一是毛与张父子开始交游,至应诏赴鸿博试,中间相隔时间是“越20年”,即超过20年。毛与张氏父子一同应试入京是在康熙十七年,20多年之前,当在顺治十几年。张慧剑编《明清江苏文人年表》记载,顺治八年(1651),“毛奇龄自泰州至淮安,改名王彦,阎修龄、张新标、倪之煌等迎居其家。”则初交当在顺治八年。从“越二十年”来讲,当在顺治十四五年。大约前一时间是初交,后一个时间是曲江楼的建造时间,于是毛便能“随考功先生父子,登曲江楼饮酒赋诗”。
另一个时间是“不十年”,即不到10年时间,这是从张鸿烈得授翰林院检讨,即康熙十八年起算,往后不到10年时间,张父去世,“曲江楼倾废”。张父去世即在康熙十八年,24年去海州,他猜想曲江楼失去照管,会有倾废的问题,实际上这时曲江楼仍然在张家的名下。
另外,孙在丰《送张毅文归郁洲》诗两首,只是一般应酬之作,没有什么可说。诗见其《尊道堂集》。
吴世杰也有一篇《送张毅文太史归郁洲山序》,此序见其《甓湖草堂文集》卷1。序中说,张鸿烈“以言河工、采楠木事镌级二。”将要去海州郁洲山,卜筑以居,好像有在那儿终老的意思。他以明代“翰林四谏”的例子,极力劝阻,应以“天下生民为念”,今日之事仅是“偶蹶”,“天子异日”还是会启用的。希望张去了以后快点回来。吴世杰,字万子,高邮人。康熙十一年(1672)举人,二十四年(1685)成进士,官内阁中书。由此可推知,此文作于康熙二十四年以后。上述朱彝尊、毛奇龄的文章也是此年同时写的。也就是说,进一步证明张鸿烈去海州的事是在康熙二十四年。
但是张肯定没有在海州定居下去,而是先回到了老家东溪草堂。张鸿烈的外甥杨接武有一首诗,诗题为《同日驭过舅父岸斋先生草堂,即席得中字》,诗云:“曲水虹桥一径通,怪藤蟠屈小山中。亭台冷僻无官况,书剑追随有古风。爱客热肠倾琥珀,怜才青眼涤梧桐。词场久已悲零落,谁和淮南老桂丛。”细细体会,这当是张鸿烈从翰林院被谪,辞官回家时候的境况。
张鸿烈在当年或者第二年,他又入朝为官,由国子监助教转官大理寺副。他怎么这么快又复职的呢?同治《山阳县志》卷12说:“圣祖南巡,特复原职。”《四库全书·江南通志》卷166《人物志·文苑二·淮安府》说:“后圣祖南巡淮上,鸿烈迎献诗赋,特复原职。”
据《清史稿·职官》,清初翰林院检讨为从七品官,国子监助教为从八品,他从检讨降为助教确实是“镌级二”,即降了两级。但大理寺副是从六品,从从八品到到从六品可是比较大的提拔啊。这可真应了吴世杰的话了。这个官张鸿烈还当得有滋有味,“振淹滞,释冤抑,啧啧有声”,颇有政绩。到了第三年即康熙二十六年(1687),大约他母亲死了,他便“以忧归里”,服阕不复入都,日以著书觞咏为事。尝南涉豫章,溯沅湘,复由浙入闽,归而绝意进取。这时朝廷号召各地纂修地方志,他应山阳县之邀,纂修《山阳县志》。二十七年(1688),志局移浙江杭州湖上,以便就邵戒三、毛奇龄借书,得以遍考群籍及十五省通志,直至四十七年(1708)才修成。
这期间还有两件事值得说一说:一是康熙二十八年康熙帝南巡,特旨将他官复原职,他也未肯出山。二是从康熙三十三年起至三十八年6年时间(1694—1699)内,共作有拟乐府诗47首,各体诗50首。合刻成《淮南诗钞》上下两卷,又名《淮人咏淮诗》,对淮安古代的人物事件和名胜古迹进行歌咏,为后来的《淮流一勺》、《咏淮纪略》开创了诗歌咏淮专集的先例。
张鸿烈不但本人没有在海州落户,大约他的儿孙们也未去那儿,至少还有一部分人还生活在萧湖中。他的曲江楼卖了,包括它的周边即曲江园全给了人家,而他的住宅部分仍在那儿,由其子孙居世守居住。这有后人的诗文为证。乾隆间周台孙《过张岸斋太史宅》诗云:“两水湾环太史家,门临北郭带烟霞。风流消息无人问,破壁残亭点落花。”周台孙字味菘,号梅居、宣衡,乾隆十四年诸生,著有《绿满山房吟稿》。《淮安河下志》编者王光伯在此诗后加了一条按语云:“太史旧第,《续耆旧诗》未著地址。吴山夫先生《十忆诗》注有‘曲江楼旧为余外王父张太史家园’云云,知园所在即家所在。味菘此诗,谓‘两水湾环,门临北郭’,绝肖东溪滨风景。夷考太史父鞠存吏部,旧有东溪草堂,夙经名流题诗。核其名义,草堂当即在此第中。”吴山夫淮安人都知道他是一名学者,但有一点可能不甚清楚,张鸿烈有7个女儿,其四小姐便是吴玉搢的母亲,吴玉搢本人是张鸿烈的外孙,所以他称张鸿烈为“外王父”即外祖父。(见吴玉搢为其母写的《张氏行述》。)
张鸿烈有五个儿子,长子张增,字合江,号安侯,康熙16年诸生。官兵部郎中。三子张塽,字荀明,康熙37年府学诸生,乾隆恩贡。张塽的二儿子张钊,字匏村,号坡客,雍正九年诸生,乾隆庚午举人。著《治河成说》、《南窗随笔》。张鸿烈所编县志一直未能刊行,其稿即藏张钊家,乾隆修志时,从张钊处得其稿取舍和新增而成《乾隆山阳县志》。乾隆十五年(1750)是他家的好年份,张塽成恩贡、张钊中举人都在这一年。《淮安河下志》卷5《张岸斋太史第》条下引吴进《续山阳耆旧诗》云:亲戚朋友都来庆贺双喜,“犹记太史旧第门楹,满贴捷条,犹辉映一时。”可见那时张氏的太史第还是那样的风光,而且文人辈出。
但不知什么原因,张塽父子科举顺利之后,即又衰落下去。上引吴进《续山阳耆旧诗》话“辉映一时”后接着说:“未十余年后,门巷尽易,旧第无存。过其第顿有今昔之感。”真是世事难料啊!
曲江楼的第一个辉煌时期
顺治十四年左右张氏曲江楼造好以后,就迎来了它的第一个辉煌时代。立即就有文人墨客前来饮酒赋诗。
阎尔梅《白耷山人诗集》卷八有《秋夜题张鞠存新园》五言律诗五首。《白耷山人年谱》云:“壬寅,康熙元年春,自吴门游云间太仓,七月渡江至扬州,九月至淮安,故交若阎再彭、吴姬望、张鞠存之流毕会于是。山人年六十矣。”此后阎再未至淮安。此诗时令正当九月秋天之际,似即为此年作。诗中有云“归来万里谁相识,竹巷南头此故人。”曲江园即在竹巷东端向南湖滨。第二首云:“菜圃花楼共水阴,初晴天气嘉高吟。但将鱼蟹逢秋醉,休问山人不死心。”前二句是写曲江楼的实景,后二句是说张新标的心态。顺治十三年(1656),张新标坐邻部事失察,谪陕西苑马监,以疾告归,心情肯定不好。阎尔梅言“鱼蟹逢秋醉”是作劝慰之语也。诗题云“新园”,当指新造之曲江园。
最为人传诵的是,康熙三年中秋夜,张氏父子在曲江楼大会海内名宿,遍集诸名士之寓淮者,江南北名士十百来集。张灯水亭,设伎作诸色爨弄,而爇星盘火树于洲渚间。酒再巡,清歌间作,丝竹幼眇。毛奇龄为赋《明河篇》,诗成,“一夕传钞殆遍”。
康熙八年,宋荦(1634—1713)就曾在此楼赏牡丹。他留下一首诗《张鞠存曲江楼雨后赏牡丹》,诗云:“空林雨过送春寒,别墅追随访谢安。待月杯从芳径设,撩人花似故园看。渔歌乍逐清风起,鹤梦闲思碧海宽。向夕振衣高阁上,珠湖烟水正漫漫。”宋荦商丘人,曾官黄州别驾,押运漕粮至淮。凑巧武昌别驾丘象随(淮安人)也从事此事。二人的粮船同行到了淮安,大约漕粮交常盈仓后即完成了任务。二人登岸小饮,宋作了一首诗《舟泊老鹳口與丘曙戒登岸小饮》,见其《西陂类稿》卷2。宋荦自编《漫堂年谱》说,康熙八年时他36岁,“正月督漕艘过淮,自樊口顺流而下。时武昌别驾丘曙戒象升亦督漕同行,并棹千里。经小孤、天门、牛渚诸名胜,颇有酬倡。三月抵淮,与周侍郎亮工诸公看牡丹赋诗。”由此可知,此次活动在康熙八年。
许志进《谨斋诗稿》有一首与曲江楼有关的诗,题为《曲江楼访蒿亭供奉,喜晤朱艸衣,茶话漫作》。诗中有“主人再易园亭改,文酒清娱岁月遒。”此诗作于康熙57年(1718),回忆的是庚午年事。庚午为康熙二十九年(1690)。朱草衣名卉(1678—1756),别号草衣山人,安徽休宁人。甘贫好学,爱赋诗词,以布衣终老一生,有《草衣山人集》。是《儒林外史》牛布衣之原型。此诗说明一个问题,康熙二十九年(1690)曲江楼仍在张鸿烈的手中。
曲江楼是以张氏典故取名的
依绿园则是张新标所建,地址由城内老宅向北移入萧湖了,远离了环碧堂与远心园。为什么取名曲江呢,这是用了张氏先人的典故。唐玄宗时宰相张九龄,字文寿,广东曲江(今韶关)人,文学冠一时。官拾遗,唐玄宗生日,大臣皆献宝鉴,独九龄上事鉴十章,以伸讽谏,号《千秋金鉴录》。累官至宰相,封曲江男。立朝谔谔,有大臣节,天下称曲江公,著作有《曲江集》。张新标父子亦以上疏言事闻名于朝名,有张曲江的家风,且皆被议贬谪,亦与之相类。未见过张氏的家谱,或许张世才即系张九龄之裔,所以新建之园中的主要景点即为曲江为名。吴进《曲江楼旧额》诗中云:“园主旧系九龄裔,两世清名策天府。楼起当时名曲江,犹是数典不忘祖。”这“两世清名”原注即指张新标和张鸿烈父子。他就认为此张氏即张九龄的后裔。
在曲江楼转让于程氏之后,程氏不但保留了曲江之名,还更加增添张氏的色彩。李元庚《淮安河下园亭记·依绿园柳衣园》云:曲江楼下壁间,还嵌有数块石碑,石碑上刻有张氏先代名人像三幅,是程得龄所增添。
三幅石刻其一为汉留侯,即兴汉三杰之一的张良(?前250—前186),字子房,以出色的智谋,协助汉高祖刘邦夺得天下,封留侯。大功告成之后,又及时功成身退,避免了韩信、彭越等鸟尽弓藏的下场。像后有司马贞所作的赞。
其二为宋横渠先生,即张载(1020-1078)北宋哲学家,理学创始人之一。宋郿县横渠镇人,父迪,仁宗时官殿中丞。载字子厚,少孤自立。喜谈兵,至欲结客取洮西地。年21,以书谒范中淹,仲淹劝读《中庸》,载犹以为不足,又访诸释老,反而求之六经。尝坐虎皮,讲《易》京师,程颐兄弟与论《易》次日撤坐辍讲,尽弃异学。嘉祐间举进士,为云巖令。熙宁初,为崇政院校书。寻屏居南山下,终日危坐一室,与诸生讲学,告以变化气质之道。吕大防荐知太常礼院,以疾归。卒谥明,后定谥献。其学以《易》为宗,以《中庸》为的,以《礼》为体,以孔孟为极。著《正蒙西铭》及《易说》,世称横渠先生,传其学者称为“关学”。像后有朱熹所作的赞。
其三为宋南轩先生,即张栻(1133年-1180年),南宋学者,为理学的集大成者。张浚子,字敬夫,一字乐斋。颖悟夙成。长师胡弘,弘告以孔门论仁亲切之旨,益自奋励,以古圣贤自期。累官吏部侍郎,右文殿修撰。卒谥宣。栻坦荡明白,表里洞然,尤严于义利之辨,学者称南轩先生。像后有真德秀所作的赞。
曲江楼第二个主人是程用昌
张家后来不知什么原因,将曲江楼转让于盐商程用昌家。程用昌就成了曲江楼的第二个主人。张家何时将曲江楼出让给程家的,现尚无确切的时间。
程氏是安徽歙县人,明末清初在山阳河下经营盐业。晋代程元谭迁歙定居,第42代程诚又迁岑山渡,为程氏岑山渡第一代祖。岑山渡第9世有名程大典者,业盐来淮。生五子,其长子量入,为程梦鼐、程晋芳之先人。五子量越,即程用昌(1645—1719)之父。用昌原名陵,字嘉仲,号克庵,歲貢生。勅授儒林郎、州同知。生7个儿子,其第三子叫程建常(1678—1725),后改名光奎,字勳著,康熙五十年因科场案破家。其子允元,即义夫贞妇、白首完姻故事的主角。允元嗣子韶凤,孙钟,程钟即《淮雨丛谈》的作者,是程氏岑山渡支派的第15代人。
程用昌也是一个爱作诗文的风雅人。段朝端:《淮人书目小传》云:“克庵业盐筴,居于淮。喜为诗,清警真朴,古体尤高。陈沧洲为选订其集。”
程氏盐商的子弟往往在淮扬多地发展,程用昌的其他儿子似乎都不在山阳,只有三儿子程光奎一家在此,于是程光奎可能是曲江楼的继承人。曲江楼出手的时间可能在康熙五十一年(1712)。因为此年程光奎因科场案被判处绞刑,关在刑部牢中,等待秋后处决。程光奎妻子戴氏赶到北京,到处求人,正是需要大量银子打通关节。戴氏还拦住康熙銮驾嚎哭,乞求以身代死。羽林军鞭下如雨,而她抵死不退。由于她的一片赤诚,感动了康熙皇帝,经皇上的特许,以捐赎免罪,才得保全一条性命。究竟后来罚了多少银子才了事,我们无法知道,但数量一定不会少的。俗话说有多大家私就有多大祸,他是个盐商,多少都能拿得出。这时卖掉曲江楼获取现银,救子救夫最为要紧。程光奎家在粉章巷的房子大约也是在此时卖掉的。当然这只是推测。
曲江楼第三个主人程埈及其子孙
程用昌的曲江园转售给了另一程氏盐商程埈。有人以为他们同是程姓盐商,以为是一家,其实并不是一回事。
程埈与程用昌同族,均系岑山渡派程氏。但是,他们的血缘关系相去甚远。岑山渡程氏第4世有名祖义者,生子彦祚、彦昂。第9世有大鹏、大典二人,大鹏为彦祚之裔,大典为彦昂之后。大典之孙即用昌(11世),大鹏之孙名必忠,程埈(13世)是必忠之孙。程用昌与程埈虽曰同族,叙起来是祖孙辈的关系,但已经隔得很远了。对程埈来说,还是祖宗八代以前的本家。因此,这次园之易主,一般情况下,肯定是实实在在的、真金白银的买卖关系,决非是一般父子兄弟之间的亲情转让。
对曲江楼的这位新主人,同治《重修山阳县志》卷19“古迹”中有记载:“曲江楼在联城北门外。邑人张新标建……后其地属于徽商程孝廉垲。”《河下园亭记》亦云:“依绿园,张鞠存吏部、毅文检讨乔梓别业也……后为程眷谷先生埈易名柳衣园。”这二者是说购得此园者是程埈。
然《淮安河下志》的编者,见史震林《柳衣园记》中亨道人说过,“此吾祖二樵公暨吾父大川公,与贤士大夫宴游处也”,就认为购此园者是程朝徵(1635—1696),并加按语说明。从程朝徵的卒年看,取得曲江楼的是程埈本人,而不是他的父亲程朝徵。因为程朝徵于康熙三十五年(1696)已经死了,一个死了十多年的人怎么能去购买曲江楼呢!程朝徵是否曾经在此园中宴游过,不能作为是否是该园的主人的根据。一座本地的又是同族同行的园林,怎么能没有去“宴游”过呢?亨道人说的并没有错,只是《淮安河下志》编者理解上发生误会,甚至还埋怨“官私著述称是园者,皆知有爽林、风衣,不复能稽先世,溯厥滥觞,讹谬相传。”其实“讹谬”者是他自己,并致使至今仍有人重复这一“讹谬”。
到了乾隆以后,很多人已经搞不清《曲江楼》的主人情况和转手的经过了。丁宴《柘塘脞录》中就曾说:“依绿园,云起阁、曲江楼诸胜……后为程爽林、水南兄弟所得。”程钟也搞不清他高祖程用昌的依绿园与张鸿烈家的依绿园“不知是一是二”。爽林、风衣明明是程埈的亲弟弟,而《淮安河下志》编者却注为“从昆弟”。
程朝徵字叔献,号二樵,他有五个儿子,程埈(1762— )是老三,字眷谷,号大川,住在竹巷梅家巷头,即明代状元沈坤的故宅。因为程埈本人并非纯粹文人,又忙于经商,而其弟程垲、程城却是有名的文人。程垲(1676—1720)字爽林,工诗文,善草隶。康熙四十四年举人,候补内阁中书。下帷攻苦,耽尚风雅。屡上春官不第,士林争惜之。有《有怀堂制义》行世。程城后更名嗣立(1688—1744),字风衣,号水南、篁村。工行草书,善画。诗文苍深疏厚,气味醇古。乾隆初举鸿博。为时所推,名重海内。于是,曲江楼这个文人气氛十分浓厚地方,自然是他们经常出入的场所。凡有贵客来临或大宴宾客,都有他二人参与,主持风雅,形成曲江楼的另一个辉煌时期。以致有人认为他就是曲江楼的主人,而不知有程埈。
爽林、风衣他们身份特殊,在曲江楼是半主半客,不是曲江的真正主人。因此,他们的儿孙是不能继承此园此楼的。园主还得由程埈的儿孙们来承当。程埈有三子:长亮俦,次澄,三云龙。后来程云龙继承了曲江楼,便成了下一个曲江主人。云龙有四子:昶、昭、晟、皓。昶子兆奎,孙得龄,继承祖业,居梅家巷宅,有枣花楼在其中。但他们谁是更下一代曲江主人,现尚无资料说明。根据程钟说,程得龄曾在曲江楼中增添张氏三贤画像石刻,则他是曲江楼的主人可能性比较大。
程得龄,字与九,号湘舟,安东诸生,世居山阳河下。故宅在竹巷梅家巷头,原为沈坤故居,后为阎若璩家替去,又为得龄之祖程埈购得。得龄约生于乾隆,是嘉庆、道光、咸丰间人。他在程氏拥有的园林中,增添原园主的家事典故,是难能可贵的,足以体现他的人文精神。
从顺治后期,经过雍正和康熙,已经有七八十年的时间,经过几代人的积累,曲江楼已经名扬天下了。这时已进入乾嘉盛世,是文人诗酒交游的鼎盛时期,曲江楼更是文人聚会的场所。河下又当南北之冲,坛坫之英,风雅之彦,道出清淮,鲜不至程氏曲江园者。
但是,现存的记载中最为值得炫耀,常常被人乐道的曲江楼会课和“曲江十子”。所谓会课就是文人在一起做八股文比赛。李元庚《山阳河下园亭记》云:“聚大江南北耆宿之士,会文其中。以金坛王罕皆、耘渠两先生,长洲沈归愚先生主坛席。”那个“金坛王罕皆”名叫王步青(1672—1751),字罕皆,那个“耘渠”、“墙东老人”就是王汝骧,字云衢,都是金坛人。他们以时艺名家,到处指导人如何写八股文,并选刻许多八股文,被人尊为选家和评家。还有那个徐笠山,只知揣摩八股文,连诗都做不好,参加鸿博考试时,只好抄录别人的,结果“以雷同为考官奏参。”事见清平步青《霞外攟屑·里事·拾草写净》。惟沈德潜值得称道,他是一个著名学者。当时淮安参与其事的有周振采、刘培元、刘培风、王家贲、邱谨、邱重慕、吴宁谧、边寿民、戴大纯以及程嗣立,这就是所谓“曲江十子”。八股文没有什么实际用处,但却是科举入门必须会做的文体,许多想通过科举出人头地者,都在阅读模范文章即优秀八股文的选本,所以《曲江楼稿》能风行海内。与之相比,荻庄则文风好多了,知名学者赵翼(1727—1814)、袁枚(1716-1797)等,常与本地一些文人于此诗歌唱和。乾隆后期,曲江楼开始衰败。《河下园亭记》说,乾隆三十八年,史震林假馆云起阁中,“一夕见对岸火光烛天,中有一龙腾空直上。次日告程氏诸昆季曰:河下龙气走矣,不久必衰。”第二年秋天,“河决老坝口,河下成泽国,元气由此而伤。”这虽是一个巧合,但的确可能是曲江楼由盛转衰的拐点。
从嘉庆后期盐政大坏,私盐横行,官盐滞销。加上官府无休止地要求盐商报效,盐商极为疲惫,多不肯行盐。纲盐不行,盐税收不上来,朝廷财政困难,于是试行纲盐改票。曲江楼真正衰败是在道光年间。道光十二年(1832)纲盐改票,淮北盐引批验所移走,淮北盐不再由河下批验,而直接由西坝发售外运行盐地区。在河下的盐商业务转移,收入锐减,生活水平立即下降,许多人纷纷撤业,更无暇顾及园林了。那时整个萧湖中的园林都在破败,不光是曲江楼一处。丁晏有一首《萧湖曲》,说萧湖中的园林,“园主毁坼,刬为菜圃”,丁晏还感慨地说,一座园林,不管怎么变换主人,都还是人们的“游观之所,燕集之区”,在张家或是在程家,都是一回事。一旦变为废墟,就大不一样了。当时毁坏的速度是很快的,“百有余年之名园,不三旬而划尽。”可见衰败已盛,久未整修。冰冻三尺,非一日之寒。一旦拆毁,便摧枯拉朽,成为“荒畦莳韭薤”、“茂草走秋磷”,一下子回到了原点。
曲江楼虽然已成为往迹,但不管怎么说,它三易其主,而所有主人,都具有一定的文化修养。一百多年来,聚集过海内外许多文人雅士,创造了灿烂的运河文化和盐商文化,很不容易,值得我们去研究与怀念。